江湖救急

退休工人老黄的儿子考上了公务员，顿时，老黄就像当年当选劳模一样，成了街坊邻居们羡慕的对象，谁见了都要恭维他几句。老黄呢，也是以儿子为荣，儿子每有一点进步他就到处宣扬，很是风光。 这天，老黄正在跟楼上的二哥闲聊，说自己儿子脑瓜是如何机灵，如何进单位不久就被局长看中安排在身边做了秘书，正说着，他腰里的手机突然响了，一看，是儿子打来的。 小黄声音慌张：“老爸，江湖救急，你赶快拿1万块钱，火速送到五星大酒店1106号房间。” 老黄神色一惊，赶紧走到背人的地方，紧张地问：“要那么多钱干啥？你小子没事到酒店开房干什么？” 儿子却支支吾吾，说电话里说不清楚，你来了以后就知道了。儿子还压低声音，说这事要保密，千万不要告诉别人。 老黄的心就提了起来，他说我现在哪里还有钱啊，我的钱为你办事都花完了呀。 儿子都要哭了，说这关系到我的前程，你要是不送钱来，我和牛局长就……老爸，我的将来全靠你了。 听到这里，老黄忙问：“你和牛局长在一起？” 儿子说是，老爸，你别问了，赶快拿钱来救急啊。说完，就挂了电话。 老黄哪里还敢怠慢，东挪西借筹集了1万块钱，急三火四地送到了五星大酒店。到了一问，果然跟他估计的差不多，儿子是犯事了：今天中午，小黄陪牛局长来酒店赴宴，酒足饭饱后，主人热情地安排了一条龙服务，为两人开了房间，安排了女，没想到，却碰上警方扫黄打非行动，两个倒霉蛋正好撞在枪口上。落网后，牛局长坚决不肯承认真实身份，他有经验，悄悄对小黄说警方看起来只是要搞创收，只要交上罚款，肯定就会放人，你赶快找人来赎咱俩。小黄这才给老爸打了电话。 果然，交上罚款后，警方训诫了两人几句，就放人了。三人出了酒店，牛局长拍了拍小黄的肩膀，点点头，目露嘉许之色。一句话也不用说，一切尽在不言中了。然后，他就自个儿找地方压惊定神去了。 等牛局长离开，老黄忍不住愤怒，当街训斥儿子：“看不出来，你小子还花花肠子呢，这才当了几天干部，就学会嫖娼了？” 小黄满脸无奈：“老爸，你以为我愿意啊？你想想，我跟领导一起出来，领导要去潇洒，难道我能洁身自好袖手旁观？如果那样，领导能安心潇洒吗？肯定会疑忌我。只有跟着领导走，做同样的事，他才会彻底信任你，把你当成自己人啊。” 老黄吃惊地张大嘴巴，半天没合上。不过，仔细一估摸，还真是这么回事，要不，社会上也不会有“四大铁”的说法：一块扛过枪，一块同过窗，一块嫖过娼，一块分过赃，这样的关系才是铁关系。 小黄反过来安慰老爸：“老爸，你别心疼那1万块钱，这钱没白花，现在怎么说我和局长也算是‘铁’关系了，他以后肯定会拿我当心腹的。嘿嘿，咱这回就权当给牛局长送礼了，别人想送还没门路呢。” 老黄正直了一辈子，眼里揉不得沙子，见儿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，肺差点给气炸了，不过，事情既然发生了，也不好再追究，这毕竟不是好事，传扬出去丢死人了，实在不宜宣扬。他警告儿子：“老子就给你这一次机会，你给我记住，以后要是再干这些歪七劣八的勾当，那你干脆回家跟我老实呆着，省得犯事丢人。老子指望你光宗耀祖，可不是让你出来给老黄家丢人现眼的。” 小黄唯唯诺诺：“是……是……”嘴里答应着，心里却颇不以为然。 过了没几天，老黄就接到儿子的报喜电话，说自己升职了，很快会有更大的进步。 老黄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，破天荒没拿这事向邻居们炫耀，因为他心里总觉着七上八下，俗话说“跟着好人学好人，跟着算命学跳神”，儿子跟着牛局长这样一位领导走，实在让他担忧，千万别再出事啊。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，过了两个月，一天半夜，老黄的手机又响了，一看是儿子打来的，他就一阵心惊肉跳：“喂……什么事？” “老爸，江湖救急，你快拿一万块钱，送到万豪大酒店818号房间救急。” 又来了！ 老黄哆嗦了—下，手机差点脱手，他怒道：“你个小王八蛋，不是警告过你了吗？你怎么……” 儿子急促地说：“老爸，不是你想的那样。好了，牛局长在催我呢，回头再跟你解释。你赶快送钱来吧，此事关系着我的前途呢。”说完，就又挂了电话。 老黄这个气啊，又跟那个姓牛的在一起，不消说，两人准又犯事了。别说他没钱，就是有钱，他也不想掏了。 他觉着，儿子这公务员不能再当下去了，必须改行，不然这样下去，将来非出大事不可，到那时后悔都来不及。吃一堑长一智，这次一定要给儿子个教训。 他犹豫了一会儿，一咬牙，拿起电话先后给报社、电视台爆料，说警方在万豪大酒店打击嫖娼活动，希望记者前去采访曝光，地点是万豪大酒店818房间。上一回那些收了罚款就放人，这一回，老黄打算把事情搞大，让儿子得点教训，也让那个无法无天的牛局长好好吃些苦头。这家伙太可恶了，就是他把自己儿子给带坏了。 打完电话，老黄坐不住，也出门去了万豪大酒店，要看个究竟。他刚到酒店门前，电视台的采访车就到了，同时，一辆警车也赶到，看来是记者报了警，请警方前来配合。 老黄就偷偷跟在他们后面上了楼。 818房间房门紧闭，一个趴在门上听了听动静，然后退后一步，一脚踢开了房门，冲进屋去。立刻，里面传来一片惊叫声，夹杂着牛局长的喊声：“干什么？你这是干什么？我是局长——” 老黄隔着老远都听到了，心中奇怪：这回他怎么不怕暴露身份了？ 记者们涌进屋去，照相机、摄像机“咔咔”一阵狂拍。 一会儿，儿子、牛局长等人就被押了出来，不过，并没有什么小姐。老黄忙躲在一根柱子后，只听牛局长还在呢：“我们没有，是在谈工作，谈累了才打牌娱乐放松……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。我是堂堂局长，这两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企业家……我要见你们领导……” 老黄事后才知道，那天晚上，儿子小黄陪牛局长赴宴，请客的是两位私企老板。酒足饭饱后，牛局长提议玩几局，就开房间打起了麻将，牌局挺大，讲定一炮二百块。小黄囊中羞涩，推托不得，这才打电话要老爸赶快送本钱来。后来老黄迟迟没到，小黄只得向牛局长实话实说，说没带钱，牛局长满不在乎地一摆手，说你放心大胆地上吧，输赢都算我的。不过，牌局开始不久，小黄就明白牛局长敢这样做的原因，因为那两位老板压根儿就是来给他送钱的，他是有赢无输。 后来这事在电视新闻上曝光后，牛局长因聚众，不但丢了官，还涉及索贿受贿，被有关部门。小黄因为当时身上并无太多赌资，又是受命陪领导玩牌，并非自愿，算是事出有因，情有可原，就被处以警告处分，降级降职。不过，公务员的身份好歹保住了。 接到处分通知后，小黄不免对老黄口出怨言：“老爸，都是你多事，害我又要从零开始。” 老黄却颇为得意，教训儿子道：“兔崽子，古语云：毒蛇缠臂壮士断腕，去毒就得当机立断。否则，姓牛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啊。”